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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自由

2019-05-21    作者:达达令    来源:网络

  ▲Photo by Jules Marchioni on Unsplash

  十三岁那年,从小镇考到县城里的初中

  从前跟自己要好的朋友大概都被分配到了一个班级,而我却被独自分配到另一个陌生的班级。

  全然的陌生,跟过渡性的、有熟悉之人与你一起分担(面对)这陌生,这两者不是同一概念。

  想来我一向习惯忍耐,甚至是逆来顺受。如今这焦虑甚至是恐惧感,远远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范畴。于是我向家人求助,可不可以帮忙申请转换一个班级。

  说不上是任性,因为据说这所学校向来有这个方式,可以根据学生的具体诉求,在合理的范畴下调换所在的班级。

  眼看着身边那些同学大约都得到了答复,更换到另一个班级,或者从其他教室更换到这里。唯独只留下我。

  家人许久之后才答复,是学校方面不允许。

  “剩下的,你自己再去努力试试吧。”

  那年我十三岁,这是我得到的答复。

  拿出“几乎是视死如归”的勇气,走进校长办公室。得到的答复是,其实上面的领导是审批通过了,但是也需要各方力量的协商。

  于是我知道了本质根源,卡在了目前所在的班级,那位班主任那里。

  我在一个自习课上,冒着违规的风险,离开教室,去到那位班主任的办公室。他说,这里不大方便,我们去外面说。

  教室走廊上,他一边抽烟,一边听着我的诉求。

  我几乎用尽所有力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后把所要表达的意愿语句讲述清楚。

  他只答复了一句,“是这样的,现在不合适。”

  像是一只狮子,勉强地跟一只蚂蚁在说话。

  “现在不合适?那什么时候合适?”

  “就是......你不适合调换班级。”他还是面无表情,“从来没有这个说法的。”

  “有的有的,王老师。隔壁班那个谁谁和谁谁谁,他们都已经调换安排好了。”

  他终于叹一口气,“我这么说吧其他人都可以,就是你不可以。”

  我几乎崩溃。或者已然崩溃。

  我不知道最后怎样撑过去的,耳边依稀是他的所谓真相答复

  “因为你的入学成绩是班上的第一名。你是种子选手,你不可以离开这里。”

  “你离开了,交换过来一名成绩普通的学生。其他班主任自然欢迎,但是我就丢失一名尖子生了。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决不允许。”

  如果那时候我再勇敢一些,或者体能好一些,不至于“那么”被情绪所控制身体或许我会多问上一句:那么到底是我的命运重要?还是你作为班主任的所谓业绩重要?

  但是退回到如今的三十岁,我或许会在心底清楚地听到自己的答复:那位班主任,他的决策是对的;因为他的业绩,就等同于他命运的一部分。

  那个时候,他至少可以主宰我的阶段性命运。

  以及,延伸出来给我的来日启迪是:就人生而言,重要的或许不是对错本身,而是关乎立场。

  一个人越是在意什么,便会拼命维系(守护)什么。这不是是非题,是选择题,是价值导向逻辑。

  从十三岁入学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开始写日记了。所以我可以这样告诉你

  那天晚自习下课,我一个人走到校园还在开发中的那片荒地上。山坡上一无所有,夏日的星空辽阔而闪烁。我痛哭到几乎心碎。

  十三岁的掏心掏肺,是泪水可以装满整个海洋的那种。没丝毫的节制跟抑制。

  我甚至不知道如何接住自己。

  我只是在下坠,深不见底地下坠。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厌恶自己,是因为某种“优秀跟出众”,反而成为了我的束缚。

  我恨极了自己,在那一刻。

  大概哭泣了几日之后,我开始迅速梳理自己的逻辑线。即便那个年纪还没有“逻辑”这个概念。

  但是因为我太害怕了以至于我觉得,我必须跟我的命运之神,好好交谈一番。

  我给自己两个选项

  放任自己,不顾学习,不再当好学生。脱离种子选手的赛道,让自己变得不再有价值。

  那个时候,那位班主任就会觉得当初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说不定就放我走人了。

  待我去到其他班级,再重新发奋努力起来。

  这是第一。

  我保持原本的学习作风,将这巨大的委屈收藏进心底,而后继续生活下去。

  我只会在这里,这所学校生活三年。我要考出更好的成绩,离开这里,离开这些人和事。

  我不打算将往事埋葬,我会积蓄力量,来日复仇。

  这是第二。

  如你所知道的,我选择了第二条路线。这条路线,是跟时间进行交易,而不是短视格局的自暴自弃。

  没有人告诉我应该这样做。

  “你喜欢我哪里?那我改就是了。”

  这是感情议题中,一个人想要逃离对方的“表决”方式。

  可是这个逻辑,放到其他领域,那是万万不可以参考,更不可以复制的。

  因为那可是你自己的命运啊!

  如果一个人不够勇敢、自信、坚定,甚至在某些必要的课题上不够出众,那么你大可以向更好的方向走去。

  可是反过来,如果是因为你在某部分领域的足够出众,以至于这种出彩会给的阶段性生活造成阻挠你的第一反应不应当是配合环境,而是应当逃离那个“已经配不上”你的环境才是。

  进一步延伸来说,是一个关于“不可替代性”之陷阱的问题。

  在任何一个领域,都会有那个领域的出众者这是由宇宙的正态分布法则所决定的。

  而出众者,必然备受重视,重用,甚至是以各种名义的诱惑或者控制。

  总之,如果你拥有某一部分的价值,你必然会受到重视。无论是学生、职业人、领袖,以及相关种种其领域中的领袖人物。

  而一旦这种价值被某种外在体系认证,那么你就很难离开无论是调换一个班级,还是更换一个部门,而行业杰出人物更是需要签订一份份“竞业禁止协议”。

  那么问题来了,陷阱在哪里?

  陷阱的诡异之处便是:成也价值,“城”也价值。

  这“城”,便是一层层围墙。

  简称为甜蜜的负担,奢侈的烦恼,优秀者的诅咒。

  你可以这样理解

  这世界有多少人正在努力解决温饱问题,就有多少已经“温饱自由”的那一类,在诉求更高级的快乐,甚至是理想。

  不是他或者她不懂得珍惜生活,珍惜命运,珍惜已然拥有的。并且要说服自己,要学会满足。

  问题的本质核心是,关于降服。

  我始终觉得,真正的自我满足感,一方面来自于自我努力,二方面来自于创造性(包括有趣、享乐、停留都是很好的品质与能力),第三方面来自于对那条“上限”的认知。

  而这第三样,是最为辛苦的。

  一个女人,要赢得帝王的唯独宠爱。一个沉迷权力的人,试图游走于法律和道德的边缘。一个野心家,期待改变世界,甚至是整个宇宙。

  这部分在一开始,其实就已经知晓结局了。

  而满足感的奇妙之处,并不是来自于“你想要得到什么”,而是识别出“你不再失去什么”。

  如果我知晓人性本质,我愿意迎接一切变化。这世间并非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更多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如果你珍重此时此刻,那么你便拥有了永恒因为就线性时间逻辑而言,绝对的永恒并不存在。

  但是,某种永恒,是可以创造的。

  就像我此刻,正在记录下这个年岁的启迪。只要文字不消亡,我的哲思便得以停留在永恒之河上。

  于是,真正的降服,应当是这样的

  我有确定自己已经尽力,这种尽力建立在我已然拥有的资源之外,还投入了自己的主动性跟认知能力。

  在这种认知之上,我所能抵达的那处山头,便是我的家园。

  而你知道命运最残忍,或者外来者最残酷的部分是什么吗?

  它(他们)总是劝服本可以有所作为的人,放下欲望,落入平庸;却同时又对所谓的平庸者指手画脚,诸多不满,“施舍”以焦虑感。

  而你又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不会被劝服(或者诱惑)吗?

  有家可回的人。

  他或者她的诉求,已经得到,或者正在得到。

  那些超出自己“围墙”的部分,也被隔离在山海湖川之外。

  我不觉得这是所谓的得道之人,或者必须看破红尘,才可以换来这份“怡然”。我相信,并且我在自己的经历中,一直都在遇见这样的,大隐隐于市的智者。

  生活如电影,转眼便是多年以后。

  毕业第三年,春节假期准备回到深圳工作。我在客运站候车。我远远就看到了他,熟悉的影子。那位当年“为难”过我的班主任。

  他送他的女儿去上学,听旧友说是某个外省的大学。他像所有的父母一样,孩子推着行李箱,他提着两个纸箱子,里面或许大包小包的东西,菜肴或者干货。

  她的女儿跟我当年一样,懵懂而有些倔强。上车前假装平静。倒是父亲在多番叮嘱,唠叨着各种注意事项。

  我在不远处的座位上。我思绪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那几分钟,极为漫长。

  不是我在纠结,而是在穿越。穿越回十三岁那年,那些身后无人,前途未卜的深夜。

  某个瞬间他转过头,停留在我的视角。像是发愣,或者惊讶、疑惑。而后他很快扭转过头去了。

  除了多上一些白发,或许因为体格肥胖,倒并不显得苍老。

  我看着他离开。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操劳和费心的人和事,装满他的宇宙。他或许根本不再记得我。

  从更大的本质视角来看待,他当年并没有做错什么。就像我在后来的人生里,总是可以用“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这个“在其位谋其政”的逻辑,来安抚自己接纳所有的不顺。

  可是与此同时,我还是无法忽视十三岁那些日记里的眼泪

  我的委屈是真的,我被黑压压的人生推倒过是真的;曾经的“无人可依”之恐惧是真的;我在后来长达十余年的失眠跟惊恐也是真的。

  我无法欺瞒自己,更无法说服她,去原谅这部分的“坠落”。

  当年发过一个小小的誓言,等到来日,我学有所成,功成名就,必定要一一报复这些所有的人以任何隐性或者显性的方式。

  可是待到某个年岁,这些念头逐渐消失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变得无足轻重,而我的世界也有了更好的生活。

  于是按照佛家所言,这个阶段,当是“放下”一切了。

  可是我还没有说完。

  原谅(和解)的第二方面缘由,当然不仅仅是“我没有时间讨厌你”。

  更高一层的表达,是我长久以来的秘密

  那就是,保持愤怒,方可不必愤怒。

  保持愤怒,方可不必轻易愤怒。

  “我想我还算年轻,还没到需要通过谅解万事万物,以便祈求老天换得多一些寿命。我还没有到这个领悟的年纪,或者阶段,所以我不打算扛起这份所谓的责任大旗。”

  “我经历过一些死亡的边缘,我大概知道(甚至是确定),我挺不喜欢活着这件事的。所以我不奢求长命百岁,只求这一生尽我所能,有幸尝到过自由的味道或者感受。”

  在某个夜里,我决定敲下这些话以此来答复长久以来,一直“劝说”我要心怀广阔之心,包容万事万物才为“真正智者”的,某位“过来之人”持续不断的邮件围剿。

  “我还没有到看山还是山的阶段那也并非是我的诉求。我是一个平凡的写作者,这一生能够拥有情绪,接住我的感受,并将其记录下来。”

  “这是属于我的降服上限,也是我的自我满足源泉。而这些于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他后来再也没有给我发来邮件。

  唯你不可取代这一句话当然是价值连城的。

  但是也务必记着:你的珍贵,来自于你的自我评定,而不是来自他人的诉求,甚至基于某种利益之上的立场。

  保持愤怒,方可不必愤怒。

  说的是,我需要记得这种仇恨感本身,而并非针对那个人。

  关于对自由的解读,从前的所得大概是两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也包括不必面对那些让你感到不舒服的人。

  这两类都需要“圈地”能力(或者资本)前者是修炼自我、进行提升的能力,后者是提升进阶、逃离环境的能力。

  而在那个春季假期的客运站,遇见了当年自己在年少时候第一个所谓的“灭霸式”人物这一路过来的所有“仇家”,我大概都是这样的应对逻辑

  我不去复仇,不是我不可以,而是我不需要了。

  我期待你也可以这样想。

  以及逐渐行走于时间之河中,我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可以自由地喜欢一些人,可以自由地不喜欢一些人。

  这是第三种自由。

  也就是,如果他或者她站在我面前,我的第一反应不是难受,甚至想要逃离而是

  “没有关系的,你存在于这里,并不会对我的心情,或者命运,构成任何影响与威胁。”

  “因为老娘就是不喜欢你。”

  我要告诉你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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