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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许柠檬
“劳资卧床不起，都是你TM和隔壁那个死男人勾搭的借口。”
1
这天下午，金如意在家哄才五个多月的女儿米妮睡觉，哄着哄着，她自己也昏昏欲睡。
自从生了孩子后，金如意和老公慕辰就没睡过好觉。
米妮有小儿肠绞痛，一哭起来就声嘶力竭，使出吃奶的劲儿。那小手小脚握得掰都掰不开，小脸通红，常常是上气不接下气。
金如意心疼得直掉眼泪，常常抱着米妮就是一个通宵。慕辰心疼金如意，经常半夜起来帮忙带娃，让金如意去休息。
可金如意哪里睡得着？
不到二十平方的房间除了放张床，和杂乱的东西。根本容不下多余的一双脚，卫生间只简单拿块碎花布隔开。
金如意睡眠不好，米妮哭声大，加上他们租的房子就在马路边，车水马龙，噪音不断。
慕辰安慰她再辛苦半年就好了。
金如意怀孕后，慕辰想让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环境。他们卖了小居室，又跟婆婆借了二十万，好不容易凑够首付在城里买了套学区房。现在正忙着装修，所以只能勉为其难租房住。
慕辰是物流公司的司机，一个月早出晚归，也能赚一万左右，除去每个月五千左右的房贷，生活捉襟见肘。
生活虽然艰难，可只要努力总有希望。以前金如意也是这么认为，即使再苦再累也不喊一声，可老天还是给她开了一个大玩笑。
2
突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把金如意吵醒，她放下熟睡的米妮。不知为什么心里七上八下，“突突”跳不停，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接了电话，竟然是医院打来的。
慕辰因为疲劳驾驶出了车祸，送去医院的时候，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可半身不遂。医生说这辈子只能在床上躺着。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般把金如意所有的希望扑灭。本来已经看到曙光，如今只剩黑夜。
金如意欲哭无泪，她不能在慕辰面前流露出一点悲伤的情绪。
金如意安慰慕辰只要好好锻炼，会康复的。
慕辰早已听到病房外，医生和金如意的谈话。医生说康复几率很小。
慕辰心如死灰，一言不发。他觉得自己就是活死人，现在不但给不了她们母女幸福的生活，还成了她们的累赘。
住院一个月时间，金如意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她为了省钱，只能吃慕辰剩下的饭菜。租床怕花钱，每天晚上只能趴在床尾眯一会。没几天，金如意瘦了一圈，眼窝深陷，面容憔悴。
期间，婆婆来帮忙一段时间。可金如意总见婆婆神神秘秘，躲着他们接电话。
没几天，婆婆不好意思说要回去。临走前，跟金如意开口说，希望把当初给他们二十万买房的钱要回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金如意走投无路。她觉得真讽刺，自己名叫如意，却事事不如意。结婚买房时不如意，就连现在慕辰也出事了，真的是一波三折。
金如意娘家人本就不同意她嫁给慕辰，说慕辰家庭关系复杂。为了嫁给慕辰，金如意的父母和她断绝了关系，他们几乎是裸婚。
慕辰的亲生父母早已离婚。婆婆在他五岁时候带着慕辰改嫁。婆婆再婚后又生了一个儿子，从此慕辰在那个家就是可有可无的人。而婆婆更不能无所顾忌地去帮他们。
就连当初买房的钱，还是婆婆偷偷用私房钱给他们买的。不知怎么地，被继父发现，他说不把钱拿回来给弟弟结婚用，继父就要和婆婆离婚。
婆婆说二十万必须拿回来，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忙带带米妮。等慕辰好的差不多了，再把米妮送回来。
婆婆能主动开口要带米妮，金如意如释重负。至于钱，金如意只得答应给她一个月时间去凑钱。
可哪里有地方借钱？娘家不闻不问，婆家更是甩手掌柜。万般无奈之下，金如意打起房子的主意。
3
金如意瞒着慕辰把房子卖了。
卖房的钱，除去支付慕辰昂贵的医药费，还二十万给婆婆后，所剩不多。
慕辰眼见金如意为了他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实在不忍心她受苦。他要求出院，如果不同意，就不吃不喝，绝食抗议。
金如意劝道，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慕辰还不知道金如意把房子卖了。如果知道，定不会让她这么做，房子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没了房子，就真的一无所有。
慕辰说到做到，不吃不喝，对护士大吼大叫。金如意身心俱疲。
在一次，金如意给慕辰喂饭中，慕辰突然一扬手，把饭菜打翻在地。
看着一地的狼藉，金如意失声痛哭，为了给慕辰吃好点，她专挑有营养的饭菜买，一顿饭要花好几十元。可慕辰却这么浪费。
金如意失控般对慕辰厚道，你这么作践自己，给谁看！要吃就吃，不吃拉倒！
说完，金如意擦着眼泪跑出去。
同病房的人纷纷劝慰慕辰对妻子好点，说他受伤这么久，金如意无怨无悔陪在身边，有这样的妻子，慕辰应该感到满足才是。
慕辰知道金如意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他，他怎么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呢？可每天花钱如流水，金如意怎么扛得住？
赌气跑出去的金如意还是放心不下慕辰，回了房间。
看金如意瘦弱的身子一边捡起来地上的碎片，一边默默擦拭眼角的泪水。慕辰心有不忍，缓缓开口道歉，如意，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我们回去吧，别浪费钱了。
听到这话，金如意怔住了，一时走神。食指被碎片扎到，很快鲜血流出。
金如意怕被慕辰看见，一声不吭把手在衣服上擦了一下，迅速收拾干净走出去。
慕辰早就看见金如意的手被扎了。他多想下床给她吹吹伤口，再包扎。可慕辰发现自己现在就是跟废人差不多，连下床都变得困难。
最后，金如意还是如慕辰所愿把他带回家。
医生说慕辰现在这么消极的情绪也不适合再住下去，只能回去慢慢调养。
4
卖房仅剩的钱还得付房租、以及寄回去给婆婆当米妮的生活费、慕辰将来康复费用、米妮以后读书的学费……
金如意想到花钱的地方一大堆，可银行卡的数字却成倍减少，金如意心慌意乱。
在房东老李的帮助下，金如意找到两份工作。一份白天在菜市场帮别人看摊位；另一份是去大排档的烤鱼店当钟点工，洗碗扫地杀鱼，一直做到深夜十一点多。
通常，金如意把早午饭一起做好，才出门去菜市场。午饭用保温桶装着放床头，慕辰伸手就能够得着。菜市场下班后回来给慕辰做了晚饭，一起吃完，给慕辰擦洗身子，做好家务卫生，金如意才去烤鱼店上班。
一天下来，金如意累得瘫倒在床，只想一睡不醒。
金如意尽心尽力照顾慕辰，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他看。
可想不到慕辰知道金如意把房子卖掉的事后，大发雷霆。
那次，慕辰因为太想米妮就发了微信视频给婆婆，他想看看米妮。挂电话时，婆婆脱口而出，慕辰啊，你别怨妈把二十万要回来，你弟也要结婚呢！你说你们把房子都卖了，妈心里也难受啊！
金如意没敢抬头看慕辰，她知道他肯定很生气自己擅自做主把房子给卖了。
“哐当”一声，慕辰把手机朝地上甩去，手机和电池四分五裂。
慕辰如暴怒的狮子般对金如意破口大骂，因为我现在没用了，所以你金如意做任何事都不用经过我的同意？我是你男人，不是废人！
金如意恐惧至极，她想辩解又不知如何开口。眼前失去理智的慕辰陌生得让她害怕。可如果不卖房，怎么凑钱付医药费？怎么把二十万还给婆婆？
5
金如意本想等慕辰身体好点再说卖房的事，一直找不到机会。
从慕辰得知金如意把房子卖了之后，慕辰就没给过她好脸色，两个人同处一个屋檐下，气氛却压抑得仿佛天都要塌了。
那种感觉对金如意来说，比得知慕辰出车祸这个件事更让她难以承受。
金如意拼死拼活为他做牛做马，慕辰却把她贬得一文不值。
比如，金如意炖了骨头汤，希望以骨补骨，让慕辰早日康复。慕辰一把将汤碗打翻，说她浪费钱，钱花完了全家人喝西北风。
金如意只好换口味，煮了清淡的午饭，番茄蛋汤和土豆炒肉。慕辰又吼她，是不是存心饿死我？我死了，你好找有钱男人嫁了！我警告你，你休想离我而去！
不管金如意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连呼吸都是错的，她每天过得如履薄冰，就怕哪里又惹得慕辰大动肝火。
慕辰却不领她的好意，甚至怀疑金如意和老李有一腿。
那天，金如意下班回来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到家的时候，慕辰并没有睡着，而是看着墙壁上的时钟，一分一秒数着金如意到家的时间。
当时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门吱呀打开。慕辰清楚听见楼上老李的声音，他跟金如意说，赶紧进去吧。一个女人家这么晚下班回来不安全，我不得看着你平安到家吗！
金如意笑着和老李说了谢谢，辛苦你了。
可就是这么平常不过的对话却被慕辰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慕辰笃定金如意和老李有猫腻。老李已经五十多岁，一个女儿远嫁他国，老李只是看金如意和女儿年纪差不多大，看她不容易，对她多了点关心而已。
他阴阳怪气对金如意说道，哎哟，还有护花使者啊。
金如意看不出来慕辰在压抑怒火。笑着说道，老李是怕我一个人不安全，他这人不错。
6
一听这话，慕辰怒火中烧。随手抓了床头的水杯砸向金如意，朝她咆哮着，你个臭婆娘，你敢给我戴绿帽子！是不是看我成废人了，迫不及待要找男人！
金如意懵了。慕辰从来没有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可此时此刻看慕辰青筋突出，眼里满是狠劲，慕辰再也不是那个对她呵护备至的男人。以前他连手指头都舍不得动一下，如今下手却这么不知轻重。
金如意躲闪不及，肩膀被水杯砸到，疼得她半晌喘不过气。不过支离破碎的水杯也不及心里的疼痛。
慕辰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怒气，竟然下狠手。他恨自己连畜牲也不如，急急解释着，如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听到别的男人夸你，我担心你会嫌弃我，会离我而去……
他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索性双手拍打脑门，边锤打边咒骂自己，我真是不中用，死了算了，这样就不会拖累你了。
金如意见不得慕辰这样折磨自己。
自从慕辰受伤后就喜怒无常，自怨自艾，他心里比黄连还苦啊。
她抱着慕辰泣不成声，你别这样，你会好起来的。
慕辰说你把工作辞了行吗？我受不了老李看你的眼神，我们搬走吧！
嗯，我答应你！金如意只能点头说好。
7
为了让慕辰心无旁骛好好养身体，金如意不得不按慕辰的要求辞职在家。
可生活总得过，老李说自家亲戚开了个电子厂，很多家庭主妇又带娃又想赚点零花钱，都是领回去做手工，虽然赚得不多，但是简单易学。如果金如意想组装电子表，他可以帮忙拿货。
金如意本不想和老李有过多瓜葛，可慕辰的康复费每天就跟流水一样哗啦啦流出去，况且他们很快就会搬走。金如意就拜托老李先拿点货回来。
只不过，金如意怕慕辰多想，就没把老李帮忙的事告诉慕辰。
金如意一边打听租房的事一边在家做手工活。
那是份及其费眼力和时间的活计。要把不同的零部件用小镊子组装起来，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手指僵硬不说，眼睛更是酸胀干涩，看啥东西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劳力活是最辛苦却最不值钱，金如意从早忙到晚足足十个小时，却只能赚五十元左右。
生活虽然很辛苦，金如意甚至多次做着电子表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她从来没想过放弃照顾慕辰，只希望有一天慕辰好起来，她把米妮接到身边就能一家三口团聚。
平时金如意做满一个月的量，把货物打包整齐出去买菜的时候顺道交给老李，由他转交给亲戚。
那次，工厂急着要货，还没一个月，老李就上门收货。刚好金如意外出给米妮寄奶粉，并不在家。
慕辰黑着脸跟老李说，如意不在家，等回来再说。
8
老李走后，慕辰拖着身体，挣扎着起床，爬向床尾做电子表的柜子，二话不说把金如意摆放整齐的电子表一股脑扔到地上。
慕辰怒火冲天，在她心里，金如意已经成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瞒着他，和老李纠缠不休。
金如意回来后眼见辛辛苦苦做了近一个月的电子表被慕辰毁于一旦。
慕辰冷嘲热讽，金如意，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把我踹开，你野心可真大。老少通吃，在外勾搭，回来装无辜！
她愣了几秒，随即嚎啕大哭，是那种痛彻心扉的痛哭。
这么久以来，她伺候他吃伺候他喝，无怨无悔换来的却是嘲讽。
曾经那么难，金如意没想过离开慕辰，而今她下定决心要离开慕辰。
因为真的太难了，金如意不怕跟着慕辰吃苦受罪，就怕无休无止的羞辱，还有漫无边际的黑暗。
压垮金如意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困苦的生活，而是慕辰的不信任和糟践！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金如意熬好小米粥，煮了个鸡蛋给慕辰当早餐。床上，慕辰睡得如同孩童般鼾声四起。
金如意看了慕辰一眼，然后义无反顾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衣物一声不响离开。金如意请了一个保姆照顾慕辰的起居，并且告知了婆婆。
金如意打算找个陌生的城市安顿下来，然后把米妮接到身边。至于慕辰，金如意多希望他能回到从前那个温暖如春的大男人。
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未来日子，等待她的似乎有很多指责和怨恨，但她心里明了，如此无谓的爱和付出太过艰辛，她想歇一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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