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如沈秋这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可以去超市买点现成的吃食,不至于被饿死。沈秋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拿了钱包站到收银台前。中午的小超市人声鼎沸,尤其是熟食区域,到处都是解决午餐的白领,香水味和夏日里的汗渍味道混在一起,让人作呕。
若是几年前的沈秋,她是肯定不会去的,然而去年她熬坏了身体,胃相当脆弱,被折磨得久了,再任性的人也会注意饮食和作息。无论生活如何艰难,人总是要活着,没必要苦了自己。
又是一个小高峰,不少人拥过来结账,沈秋往前走了一步,准备付账。身后有人挤过来,她没有在意,往前躲了躲。然而身后的人似乎得寸进尺,又往前挤了挤。汗味儿熏得沈秋难受,原本就没怎么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冒出来。她想回头斥责一句,却突然感到腰间被什么东西抵着,手中的钱包被人一把扯了过去,电光石火间,她只听到一声“小心”。
随后是一阵骚乱,等沈秋回头,便看见一个男人把另一个瘦小的男人按倒在地上。瘦小男人的胳膊似乎脱臼了,被掰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一个劲儿地哀号,地上跌落着一把尖刀和她的钱包。
沈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被抢劫了。
“你没事吧?”见义勇为先生抬头,关心地问道。
沈秋摇摇头,有些不知所措。
周围吵吵嚷嚷,嘈杂不息,骚动引来围观的人群,大家凑在一起,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毫不避讳地议论着。
沈秋丝毫没有被围观的自觉,只是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这位见义勇为先生。
他穿休闲的T恤和卡其裤子,一双板鞋,小麦色皮肤,又是长手长脚的,乍一看像个年轻的大男孩儿,然而出手干净利落,严肃认真的样子一丁点也不显得幼稚。
超市的保卫拿来了绳子,男人利落地把抢劫犯捆成粽子,然后把地上的钱包捡起来递给她。
沈秋这才发现他很高,也许快到一米九了,她站在他面前,得仰起头来,才能正对他的脸。
正是炎夏,即使开着空调也不够凉快,男人的脸上有汗珠滴落,慢慢滑过喉结,没进锁骨。他的轮廓深沉,薄唇紧紧抿着,T恤有点紧,清楚地勾勒出强健的身材,然而腰线极窄,更不用提那两条修长的腿。
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荷尔蒙气息。
超市的经理赶过来,说已经报了警,邀请他们到保卫科休息片刻。
警察来得并不快,保卫科里,超市经理一再道歉,直到沈秋听得不耐烦了,主动打断了经理的话。随后她转头看向那个男人:“谢谢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抬头看她一眼,有那么瞬间的惊讶和愕然,随即却又消失不见,他笑了起来:“许重光。”他说,“我叫许重光。”
“我是沈秋。刚才谢谢你。”沈秋大咧咧地伸手,他们相握的手,因为炎热的天气而有些潮湿,这触感并不怎么让人舒适,但沈秋忍不住握在手里捏了好久。
他们坐在一起看超市里的回放录像。那个倒霉的劫匪盯了沈秋许久,一路跟到超市的收款台,才突然出手,然而他身后,许重光突然出现,在劫匪出手的同时,干脆利落地让他的肩膀脱了臼。
沈秋转头,有点惊悚地看着许重光。
许重光斜倚在座位上,手掌撑着下巴,也在端详视频,他姿势舒展,却因为四肢修长,而不显得散了骨头架子。如果说方才制伏罪犯时的许重光像是气势汹汹的猎豹,那么此时的他更像是午后小憩的狮子,凶猛却又慵懒。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要抢劫我的?”她禁不住问他。
“他跟着你去收银台的时候。”许重光解释道,“他没有买任何东西,却目标明确地走向收银台。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你,双手自然下垂,肌肉却很僵硬,这说明他很紧张。这时候他的鼻翼扩张,说明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干脆利落的分析,让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
“先生,您是警察吗?”超市的经理忍不住问道。
许重光摇了摇头,似乎有那么瞬间的苦笑:“警察其实不太喜欢我。”
超市的经理似乎还想继续这个话题,然而警察已经找了过来,看过录像以后,照例给几个人做了笔录,走了流程。
沈秋有些疑惑地注意到,这位负责处理案件的片警显然不认识许重光,就更不可能说什么不太喜欢他的话。那么他之所以被警察讨厌,是指被特定警察讨厌,还是曾经和警局打过交道?
然而萍水相逢,纵然沈秋再好奇,却也是没法多问的。